【楚白】怀璧其罪•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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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滚滚，青光白日竟似夜幕遮蔽一般，呼呼的寒风刮在楚留香的脸上，钻进袖子里。促而，豆大的雨珠滂沱而来打在白玉汤的血衣上，却也见不出晕染的痕迹，散不去腥气。
楚留香一脚踹开草屋的破门，将白玉汤抱上矮榻，俩人身上都已经湿透了，大夫还没到，并非衡山派的人办事不利，而是楚留香这轻功真的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雨水混成了血水，若不及时处理伤口是会感染的，这也是入冬时节，湿气这么重的衣物贴着身子，也极易风寒。楚留香当即小心翼翼的避开伤口把白玉汤剥了个干净，找出先前剩的纱布打了干净的水来给白玉汤擦身子，处理伤口。
白玉汤肩甲骨那处才刚刚开始长出粉嫩的新肉，伤痕都还清晰可见，如今后腰又多出个刀伤，好好一副白玉般的身体却要被疤痕破坏，楚留香觉得可惜，觉得心疼，这些情绪糅杂混合，最后成了气愤。
但伤口久压不得，楚留香还是拉起白玉汤坐在床上，让他没受伤的半边身体重新靠回自己怀里，拉过被褥把他捂得严实。
屋里没有备用的干净衣物了，楚留香的胸膛处抵着白玉汤赤裸的皮肤，两人身体的温度都很低，可是气息在这被褥下交互，竟让楚留香渐渐升起一股燥热之感。他本就是个天性风流之人，自然是清楚自己对白玉汤这个人情感的变化。
这么多年游走江湖，大善之人，奸邪之人，榆木之人，谄媚之人，楚留香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象白玉汤这样，明明长着个狐狸的精光脑仁却又非要守着他的白兔子心肠;武功烂胆子小又怕死，但生死关头却从来想不起独活二字;被扣着凶煞的冤枉恶名，却不曾做过有违良心本性的事情。白玉汤的特别对于楚留香而言太新鲜了，用个不巧当却又相似度很高的比喻，白玉汤就像是楚留香被人逼着接触的第一盘臭豆腐，嫌恶他的漆黑外表、恶臭的味道，第一口只敢小小的咬掉了一角沾着酱汁的外皮，意外的发现味道还不错，便又咬了稍大的一口，发现，呀，原来芯子也是同普通豆腐一般白花花的，同时间，齿间别样的浓香散开，……就这样一点一点试着下一口，竟然将这一盘臭豆腐吃光了，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楚留香的眼睛在白玉汤苍白的脸上流连，“哎，身边这么多莺莺燕燕、红颜知己，怎么能想到最终竟然是你这个小毛贼让我栽了。”
楚留香一副摇头叹息的样子，语气里却是认命了一般的平淡。
大夫还是没到。
雨幕之中先闯出来一个白影，顺着白玉汤先前留下的血水痕迹而来，楚留香能感觉到，这个来人内力很深厚。拿了枕头垫高了白玉汤的背，这姿势很难受但不会碰到伤口，反正白玉汤也还昏着，难不难受也没什么感觉。将他好好安置在床上，这才穿回一身湿衣，拿着白扇，出门迎远客。
来人是一个妇人模样的女子，芳华不再却英气十足，身着一身劲装白衣，行这么远的泥泞之路却也不见沾上泥浆。
楚留香还在打量对方，暗暗猜测对方的身份。对方却心急如焚，没这么多时间相耗，先开口了道： “在下白三娘，敢问这草屋中受伤之人可是我儿白玉汤?”
这竟是他娘?楚留香一时间还有些呆滞，这刚发现自己对白玉汤存了小心思，这就让人家亲娘撞上了，心里不可避免的升起一丝丝心虚。
轻声咳了咳：“在下楚留香，见过前辈，”主动侧了身子给白三娘让路，让她先进屋，总站在雨里算怎么回事儿，“大夫带没来，伤药也没有，我只能简单的先处理了伤口。”
白三娘脚步匆匆到了床边伸手就掀被子要检查她儿的伤口，楚留香来不及阻止，伸到一半是手在白玉汤的身子再次裸露出来后悻悻地收回，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梁。不过白三娘挂心白玉汤安危倒是真没有多的其他心思。
两指搭上白玉汤的脉博诊着，眉头越皱越紧。
“他的经脉堵塞，你干的?”白三娘回头瞪着楚留香问。
“这是为了止血，并非封他武功，楚某医术浅薄又在这么简陋的环境下实在没有他法。”
“我不是说这个，他的内息运转不足小周天，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身体里……侵蚀他。”
白三娘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扶着白玉汤坐好，解开他的穴道，手掌抚过白玉汤的后背将自身内息灌进去，试图带动他的气血在周身游动。却不想逼得白玉汤呕出一口黑血，白三娘还是不停，白玉汤身体里气血翻腾，伤口再次崩开，入溃堤一般。楚留香扇子打上白三娘的手臂，揽着白玉汤的肩，一手还抓着被子掩着他，将他转了个方向对向自己，这次简单的封穴道已经不行了，他气血波动极度不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引领，隐隐的有攻上心脉的趋势，楚留香当即双手四指齐上锁了他的七经八脉。
白三娘不想去看楚留香一双怒火中烧的眸子，也不敢去看奄奄一息的白玉汤，瞪着那一滩黑血的整个人显得异常灰拜。
“这是……苗疆尸蛊，无药可救。”
楚留香不敢相信的看着白三娘，抓着白玉汤肩膀的手不断收紧。
无药……可救。
屋内寂静，呼吸声湮没在屋外轰隆大作的雷声、霹雳之中。
暮秋初冬的蜀中是不应该被如此暴雨肆虐的。
如今这天真真是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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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到了！”
几个蓝衣的人架着一个胡子稀疏的老头夹着风雨跨门而入。
也没注意到楚留香和白三娘有什么不对劲，吆喝着就扯过大夫到了床边。
那老头看着白玉汤赤裸着半个身子躺在楚留香怀里，脸色还有些微变，不过看这一屋子都不是什么善茬的样子，终是什么都没说，自觉的把他的脉。
“这位少侠是中了尸毒。”
“可有解法?”为首的那个衡山派弟子问到。
老头拈着胡须摇头，“无药可解。不过这毒性可以压制，这并不是最麻烦的，要命的是那蛊虫已经钻进了经脉之中，如今这位少侠七筋八脉被封还能稳定一些蛊虫的活动，暂时不会伤及心肺，若经脉不解，或许他能撑个一年半载，但他应该是习武之人，一旦运功通了筋络脉血，这蛊虫带着尸毒便会顺着内息攻占心脉。当即毙命。”
……
衡山派的几个人又匆匆架着那老头回城中抓药。
留了那个为首的大师兄在草屋里看着一直沉默无声状况极度不好的楚留香和白三娘。可他说到底也就是一个习武的粗人，安慰不来人，憋了半天都没别出来一句话。只能陪着他们一起沉默。
楚留香心里的心思却是已经好多个百折千转了。
他不信。
天下武功皆有命门，这毒药一定也有解法。
楚留香将白玉汤轻轻放到白三娘怀里，转过头眸子锃亮看向那个还在搜肠刮肚着想找出些什么安慰之语的衡山弟子。
“我要修书一封，麻烦你帮我去大漠找一个人，将信交于她。”
“找谁？”
“苏蓉蓉。”
白三娘闻言终于是抬起了头看向正执笔写信的楚留香。
衡山弟子看着楚留香的眼神也变得甚是惊异。方才还在猜测这人是谁，这世间，能请动苏蓉蓉的怕是只有一人了。
将一封信纸折了三折，那衡山弟子正欲伸手去接，白三娘先一步出声，“等等。”
“我去，他的脚程没我快。”
楚留香拿着信走向白三娘，双手递上。
白三娘接过信贴身揣进怀里，临走前满是心疼的摸了摸白玉汤的面庞。
跨出门那一脚抬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对着楚留香为难的请求到，“香帅，这两日若有六扇门的人找来麻烦你也一并把他们请走吧，就说是我白三娘的意思，有什么罪责我都扛了。”
“前辈，你与六扇门……”
“我啊。六扇门的密探，用道上的话讲就是个条子。六扇门已经拿到了东厂卖官敛财，贪污等多项罪名，但是东厂如今与抚远老贼勾结，六扇门欲要我儿上朝堂做证人将抚远老贼拉下马，然后对付东厂。”
“前辈原是来带他去京城的？”
“嗯，东厂作恶，抚远为祸，六扇门总督郭家两位已经被停职，这次六扇门与东厂势必死磕到底了，让他上京虽然危险，但这是为国为民的大事值得冒险。我原还想着他轻功好打不过就跑，没人追得上他，又有六扇门保护，至少一定会性命无忧。可现在，我只想他活着。从来我就没当好一个娘，以为是为他好逼着他学了武功，想着长大了他可以跟我一样做个捕快，结果他是什么时候和姬家那小子混到一块去的我都不知道。这么多年，我白三娘自问对六扇门尽心尽责，想来也该够我此次自私换我儿一命了吧。”白三娘微微抬着下巴跨出门。
这些话里道得出辛酸，可藏着的切肤之痛却只有她自己体会过。
那道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很快便又再次隐入了雨帘，寂静无声。
……
衡山派的一群弟子赶了回来，抓了好大一摞药材，怕打湿了，几个人还脱了外套将药包在里面。
那个为首的把屋子里的木凳木桌子木脸盆全拆了，在屋里生了火，翻出个灰蒙蒙的陶罐子用水洗了，就开始熬药。
楚留香跟他道了谢，这才发现孩子不见了， “秋月在哪儿？”
“雨太大了，要带着个孩子不方便，又急着找大夫，我就让一个师弟带着她先找了间客栈等雨停了再送她来。”
楚留香示意了解的点点头。
“我还没问过，白玉汤之事白道先前一直持观望态度，怎么衡山掌门突然决定插手了黑道的事了？”
那弟子搔着脑袋说，“具体的我们也不是很清楚，莫掌门是三天前正式回了衡山掌权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全帮派的人分组派了出去，说是必须要我们找到白玉汤，最好是把人完完整整的带回去。”
楚留香有些担心，如今黑道，东厂，六扇门都要找白玉汤，如今若再加上衡山派。
“白玉汤与衡山派可是有过什么渊源？”
那几人也听得出楚留香的担心。
“这个楚香帅尽管放心，就算有渊源也一定是好的渊源，莫掌门私底下和祝师兄他们谈话我听到过掌门说起她有个什么没皮没脸的白大哥之类的话，应该说的就是这位白兄弟了。”
楚留香闻言细细想来，这莫掌门听说以前跟她那个倒霉克夫的嫂子一起在关中生活，而白玉汤在身份暴露前也是在关中，这俩人多半是在那儿相识的了。按那弟子所言，如今这般尽心找白玉汤踪迹，想来关系却是不一般了。
一个盗贼祖宗跟一个正派掌门称兄道弟，交情过命。白玉汤啊白玉汤，你还真是……别致。
ps：_(:з」∠)_第三遍了，重发第三遍了，为什么今晚这章一直让我发现有时间错误，好生气啊，我这个猪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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